林子祥是華語樂壇的一代傳奇。他的音色和唱功都極其出色，既能駕馭“大江東去”的鏗鏘豪邁，也能演繹“楊柳岸，曉風殘月”的婉轉(zhuǎn)低回；他的舞臺風格十分“炸裂”，臺下卻喜歡獨處，在安靜的世界里進行創(chuàng)作。出道將近50年，他走過香港流行音樂的光輝歲月，留下了《男兒當自強》《長路漫漫伴我闖》《阿Lam日記》《零時十分》《最愛是誰》等膾炙人口而又風格各異的音樂作品。
林子祥將舉辦林子祥“五十堅”五十周年巡回演唱會?！ ≈鬓k方供圖
如今76歲的林子祥老而彌堅，正在進行入行以來第一次連續(xù)性、規(guī)?；膬?nèi)地巡演——林子祥“五十堅”五十周年巡回演唱會2024年的首站將于1月13日在成都開演。他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回顧了近五十年的演藝生涯：小時候看的電影和粵劇成為了歌手生涯的啟蒙，出道后從音樂創(chuàng)作到個人造型都堅持自己做主，最懷念的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樂壇，簡單、純粹。他覺得不論唱歌、演戲還是做衣服都是創(chuàng)作，找到屬于自己的風格最重要。
小時候看的電影和粵劇，成了歌手生涯的啟蒙
林子祥不僅是一位傳奇歌手，他與電影也頗有緣分，因此在“五十堅”巡回演唱會上專門設(shè)計了與電影相關(guān)的段落。他告訴新京報記者，自己對音樂最初的了解就是從電影里來的。“小的時候，爺爺帶我去看了很多電影，有好萊塢電影，也有香港本土的電影。最多的時候我一年看了超過300部，幾乎每天都去看。電影既有畫面，又有音樂，感情也比較濃烈?？赐曛?，里面的歌就會整天在我腦海里盤旋。”
電影之外，爺爺也帶他去看廣東大戲（粵劇），戲臺上當然有唱腔，但更多的內(nèi)容是講出來的（念白）。他后來回想，覺得那不就是最早的RAP（說唱）嗎？廣東大戲聽得多了之后，他自然也深受影響，后來寫《阿Lam日記》的時候就用了類似的手法，把內(nèi)容講出來而不是唱出來?！斑@樣填詞其實更容易一些，因為你不用跟著Melody（旋律）。RAP講什么都可以，那個音都是對的?！?/p>
入行之后，林子祥也與電影有頗多的交集。他是許鞍華執(zhí)導的《投奔怒?！罚?982）的男主角，那是第一部到內(nèi)地（海南）拍攝的香港電影，他也憑借該片獲得了第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之后，他為自己參與出演的電影《最愛》（1986）獻唱的主題曲《最愛是誰》獲得第六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歌曲獎；2023年，劉德華邀請他一同演唱了電影《潛行》的主題曲《難為正邪定分界》，劉德華正是《投奔怒海》的另一位男主演。
林子祥主演電影《投奔怒?！罚?982）。
當年，林子祥在電視臺拍MV時認識了給自己伴舞的劉德華，聊過幾句之后覺得他很不錯。不僅在拍攝結(jié)束后開車把這個年輕人送回了家，還把他推薦給了正在籌拍《投奔怒?！返膶а菰S鞍華，這才有了兩人在電影上的首度合作。此后他們倆還合作過電影《最佳男朋友》(1989)。但后來劉德華更傾向于電影方向發(fā)展，而他更堅持音樂的道路，就少有工作上的聚首了，《難為正邪定分界》是兩人時隔多年的重聚。
唱歌演戲做衣服都是創(chuàng)作，找自己風格最重要
林子祥有剪裁服裝的愛好，他不用縫紉機，純手工縫制，往往平凡的一件衣服經(jīng)他之手就變得既合身又富有設(shè)計感。聊到自己的這個愛好，他笑著伸出雙手讓記者看——原來他當天黑色絨衣的袖子是用另一種布料接長了一截的，但接口非常完美，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改衣服最困難的就是找到可以配得上的（布料）。接的這一段是什么東西？我不告訴你的話，你可能怎么猜都猜不到，這個是襪子頭！”他有點兒得意地揭曉謎底——自己是因為嫌黑色絨衣的袖子太短，就用一雙黑色羊毛襪的襪口接長了袖子。他還告訴記者，從出道開始，他就是自己化妝、做造型、準備服裝，連頭發(fā)都是拿兩面鏡子對著自己剪的，不但“省了很多錢”，更關(guān)鍵的是找到了完全屬于自己的風格。
林子祥經(jīng)常會裁剪改造自己的衣服。
在林子祥看來，唱歌、演戲和做服裝造型都是創(chuàng)作，找到屬于自己的風格是最重要的。當年剛出道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勸他剃掉胡子，因為“那顯得太老太難看了”。但他覺得留胡子的造型自己看了很喜歡，所以堅持不改，后來胡子變成了他的標志造型。再比如開演唱會，大多數(shù)歌手都要換很多套服裝，但林子祥最多兩套，開場一套唱到結(jié)尾，返場的時候再換一套。這也是屬于他的個人風格?！耙驗槲乙簧蟻砭椭烙深^到尾是怎樣的，每一首歌需要的是什么，連喝水我都不需要，換衣服也不需要。因為你一停，觀眾的情緒也會停，整個氣氛都會掉下來。而且我覺得換一套衣服比唱三四首歌還要累?！?/p>
他給現(xiàn)在年輕歌手的建議也是要找到自己的風格。拿到一首歌之后要先看是不是適合自己的，如果有不對的地方，就要想辦法改一改，改到這首歌屬于自己為止?！艾F(xiàn)在很多年輕人都不想這樣了，拿了一首歌就唱，那自然就分不清誰是誰，因為沒有人有自己的風格?！?/p>
林子祥和老友兼多年搭檔、音樂創(chuàng)作人潘偉源聊創(chuàng)作。
【對話】
懷念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樂壇
出道近50年的林子祥，臺上“鐵肺”鏗鏘，臺下卻喜歡安靜地獨處，即便與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他形容自己登了臺就像是進入角色的表演，演完下臺就又變成那個習慣在安靜環(huán)境下創(chuàng)作的自己。他的高音令人印象深刻，極限值可以到達D5甚至更高，但他從來不會有意唱得很高，都是在突然之間有了改一改唱法的動念之下發(fā)生的。回顧走過的香港樂壇黃金歲月，他最懷念上世紀的七八十年代。不僅因為這時期有他出道階段的特別回憶，還因為當時大家做什么都更簡單，音樂創(chuàng)作也更純粹。
新京報：你在舞臺上的風格很炸裂，但臺下又是非常安靜的一個人，好奇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反差？
林子祥：很多藝人都是這樣的，我不是獨一個。我上了臺唱歌就可以那樣發(fā)揮、會有那樣的表演。其實演戲的話，很多演員平時也都是很靜態(tài)的，不過一旦進了角色，就做什么都行了。
新京報：是因為音樂創(chuàng)作需要一個人去想嗎？
林子祥：我是孤獨的人嘛，我需要很多時間是我一個人的。整天有聲音，整天去聊天，那些不是我的習慣。我從小學開始就比較喜歡一個人（呆著），在很安靜的地方，我頭腦里就可以想很多。我創(chuàng)作的很多東西都是在這樣的時間里出來的，很多歌都是我一個人在安靜的地方寫出來的。
林子祥1984年發(fā)行的專輯《愛到發(fā)燒》，在這張專輯中他嘗試融入了多種類型的音樂。
新京報：你的高音讓大家印象尤其深刻，唱之前會有什么準備嗎？
林子祥：我沒有特別一定要唱得很高。比如突然間我覺得在這里改一改的話，唱法是不是會特別一點兒？或者在臺上想觀眾多一點兒反應(yīng)，就會想著去改一改。所以這（高音）都是突然間出來的。
新京報：據(jù)說你的高音區(qū)極限可以去到D5甚至更高，想跟本人求證一下。
林子祥：有的。有幾首歌是比較高一些，但我也不是每一次在臺上都敢唱那些歌。因為在臺上的時候，你的聲音不是每個晚上都能那么好。在錄音室里就可以唱到滿意、錄到最好的效果為止。
新京報：出道50年，經(jīng)歷了香港樂壇的輝煌年代，哪個階段是你最懷念的？
林子祥：一定是（上世紀）七十、八十年代。那個時候我剛出道，現(xiàn)在回想起來很多事情都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一樣。七十年代我去參加了一個音樂比賽（注：1977年的亞洲歌唱大賽），那個比賽在我前面的舞臺就是“哥哥”張國榮。他唱了一首英文歌《American Pie》，是很難唱的一首歌?，F(xiàn)在我腦海里還能看到他在臺上唱歌的樣子，這是很特別的一個記憶。
新京報：除了特別的記憶，那個年代還有哪些地方是讓你很懷念的？
林子祥：感覺那個時候我們做什么都不復雜，也很開心。做不做、唱不唱、拍不拍，所有事情很快就做了決定，也很簡單就做完了。那個年代也不用在乎其他人講什么，因為很多時候你也不知道?，F(xiàn)在所有人都上網(wǎng)，就不是那樣了。我現(xiàn)在不上網(wǎng)，還是有很多人告訴我別人在網(wǎng)上講了這個、那個，但很多都是不對的，也不是真的，真的很煩。所以我覺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大家還都沒有手機的那個時候是最好的，音樂創(chuàng)作也更純粹一些，因為機會不多嘛，都很珍惜。
新京報記者 楊蓮潔
編輯 田偲妮
校對 趙琳
